第六章
“你……”林安泽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是我。”
方麒景说完这两个字，又不肯继续讲了。眼神木然地望着前方，瞳仁里没什么焦距。
林安泽自幼在国外长大，对国内的娱乐圈完全不了解，更没听说过什么男团。他在两个各怀心思的人面前来回扫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先让哪个开口比较合适。
“你们那个……叫什么来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麒景闭口不言，整个人佝偻起来，一副受到外界刺激的戒备姿态。
林安泽安抚一般拍了拍他的背，企图缓解他此刻的焦躁情绪。
“方，我是你的医生，你不该瞒我。我不会害你。”
林安泽神情严肃地望着他，“una也不会。”
尤娜眼睛红成兔子。
“……对不起。”
良久，方麒景才开口。
“这不是你的错，方。你当年或许也是受害者。”
林安泽并不知道他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当初郑兴把他送过来的时候，方麒景已经完全不能自主生活，除了抑郁症之外还有严重的恐慌障碍，在他的诊所内住了半年。
一般来说，恐慌症和焦虑症患者，都是受到了外界的强烈刺激，导致陷入一种病态的惊恐中。林安泽曾经多次试图通过心理催眠的方式给方麒景做治疗，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方麒景对外界的刺激非常抵触，过于频繁和高强度的心理暗示反而会适得其反，严重的时候甚至会休克。林安泽没办法，只能通过药物控制和定期疏导暂时缓解。
林安泽就像是一个狩猎者，他深知方麒景心里的怪兽并没有被杀死，只是短暂被关了起来。
尤娜的话，撬开了怪兽笼子的第一把锁。
但最终的钥匙，在方麒景自己手里。
打开以后是风清月明还是浊浪滔天，林安泽现在还不敢打这个赌。
林安泽把备好的三明治拿出来，将牛奶倒进杯子里加热了一下，塞到对方手中。
方麒景双手交叉握紧了玻璃杯，牛奶的温度不断传到手心，紧绷的肩膀逐渐放松下来。
他小口抿着牛奶，余光瞥见尤娜还站在原地，一副犯了大错的样子。
“不好意思啊，刚才那个，吓着你了。”
尤娜红着眼睛。
“对不起……”
方麒景摇摇头：“不是你的错。我的病，就这样。”
这话也没起到什么安慰作用，尤娜的眼睛红得更厉害了。
“你这几年……是不是过得不好啊。”
方麒景没有立刻回答，牛奶的雾气氤氲飘上来，混着日光模糊了他的表情。
“挺好的。”能吃能睡，还能治病。他这几年的状况已经比最初好多了。
“可是——”
尤娜望着眼前人，她其实不是L.I.M的粉丝，只是组合当年的海报和广告铺天盖地，席卷了她们这个年龄层，她对每个人的长相都很有印象。尤娜对当年组合解散的事情不算太了解，只知道成员或退圈或单飞，逐渐也没了关于团队的消息。
方麒景的外貌没有太大的变化，时间在他身上走的很慢，所以她第一时间认了出来。但整个人的气质低沉了许多，尤其还定期来心理诊所治疗，这些年独自在异国他乡，怎么看也不想过得好的样子。
“见到我的事情，还请你千万保密。”
方麒景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恳求。
“你放心！我不会让人知道你在这里的。”尤娜听罢直点头，对着嘴巴做出拉链上锁的手势。她才刚入职第一天，什么都不如保住工作最要紧。
林安泽的日常辅导更多时候像是聊天，今天比往常结束的早，方麒景实在没什么心情，问好几句也不见得回一个字。林安泽看出了他的不自在，也没有坚持久留，只再三嘱咐有任何身体不适及时打电话。
方麒景点点头，他只想赶紧回家。
回到家泡了个热水澡，把自己陷到沙发里，被熟悉的物事包裹着，方麒景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才慢慢舒缓下来。
正当他昏昏欲睡的时候，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了一下。
方麒景翻身坐直，伸长了手从茶几上够到手机。
解开锁屏。
[最近身体还好吗。]
方麒景这个号码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大都是来到R国以后因为生活需要添加的一些。能给他发中文短信的只有一个。
果不其然，发件人显示的是“郑兴”。
郑兴是L.I.M当年的经纪人，外表看起来其貌不扬，但名字在华语娱乐圈几乎无人不晓。他凭借一己之力缔造了L.I.M的五人传奇，外界曾经戏言，悦城靠着极限团翻新了整栋办公楼，郑兴也因此荣升为悦城娱乐的高层。
也是当年除了方麒景之外的唯一知情人。
方麒景当年是公司的弃子，公司弃车保帅，他在郑兴的一手安排下解约出国。许是因为愧疚的原因，郑兴时不时会发一些寒暄短信过来，但并不很热络，经常两三个月才有一条。内容也大多是询问方麒景近日的身体状况。
方麒景想了想，还是没有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对方。他和郑兴当年利益关系居多，其实没有什么超越经纪和艺人以外的感情，郑兴能惦挂着他这么多年，多少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还可以，劳您费心了。]
短信发过去之后许久没有回音，方麒景也没在意。就当他以为今天也像往常一样一问一答便结束对话时，手机突然又震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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