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妙龄少女衣着鲜艳，裙钗粉黛，装扮不似一般人家的女子。黎祯再仔细看了几眼，确定那确实是焦文娘无疑。
女子发觉黎祯的视线，举起手中的扇子，娇俏的笑声从扇后传了出来。黎祯意识到这样的视线确实有些不妥，便目视前方，不再多看。
“文娘姐姐，你瞧，那书生在看你呢。”焦文娘身边的绿衫少女悄声说道，焦文娘嗔怪地看她一眼，“休要乱讲。”
她双目往边上瞥去，那书生目不斜视，一副正经的模样，笑了笑。
黎祯加快脚步，将那群女子远远甩在身后，但那些笑声像是跟了过来，直到拐角才消失。
婚期将近，蒙浩扣着黎祯不让走，非让他陪着去喝酒。
酒家乐坊传出人声鼎沸，青砖街道熙熙攘攘。秋娘笑倚栏杆，素手轻拨，婉转琵琶，绕梁不绝。
黎祯与蒙浩路过满月楼，他瞧见焦文娘在二楼边角上站着，似乎面带愁容。黎祯脚步缓了缓，立即被蒙浩发觉。
他揶揄道：“文谈雅叙，还是花眠柳宿？你我都是男子，没什么好掩饰的。”
“胡说些什么？”黎祯说道，“我可是个正经人。”
“与红颜知己作诗听曲，都是雅事，谈何不正经？走，哥哥我带你去以诗会友。”蒙浩拉着黎祯便往里进，“你可别小瞧了满月楼，这里的都是官妓，听曲观舞都是允许的。但你要不规矩，哼，看见门口的看守没有？那些‘杀威棒’打在身上，可不留情面。”
好话歹话都是他说了，黎祯这被拖来的反倒显得像是理亏的。
进入门后，老鸨便迎了过来，显然是认得蒙浩的：“蒙少爷好久不曾来了。”
“过几日本少爷大婚，以后更来不了了。”蒙浩倒直言不讳，“今日我是带这位过来，你可要好生招待。”
“那是自然。”老鸨含笑看来，黎祯老脸一红。他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可以前是‘生活所迫’，现在他与这些寻花问柳的登徒子到了一个水平线上。
在蒙浩的撺掇之下，黎祯心里一横，反正来都来了，倒不如见见焦文娘。
不多时，抱着琵琶的焦文娘便进来了，她微垂着头，身量不高，显得柔弱。屋里的客人没有说话，她便站在门边，不言不语。
蒙浩随意点了一曲，焦文娘这才坐在屋内的凳子上，弹起了琵琶。暖色灯火中，歌声婉转，与美人相得益彰。
一曲终，黎祯才问道：“小姐是新来本地的？”
虽不明白黎祯为什么要问这些，但焦文娘还是答道：“小女子原是苏北人氏，家道中落，父母双亡，寄人篱下。之后被家中婶婶发卖，辗转流落到此处。”
骗人，黎祯心中立刻下了定论，焦文娘绝不是苏北人氏。从她一进屋，黎祯便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奇异的香味像是牵引的绳索，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那香味黎祯认得，那是京中香坊的密香，量少而珍贵，宫中的妃子也喜爱，因此京中贵妇也不可多得。黎祯第一次知道这味道，还是从贺元弈身上嗅到的。
淳妃对这密香极为喜爱，宫中女子不少传言，是这香料迷住了君王，宫中使用者多了起来，淳妃便弃而不用。密香还是在命妇中广为流传，此后更加难求，有市无价。
焦文娘身上有这种香料的味道，就算不是京城来的，也绝对在京城待过一段时间。只是香料的来历就耐人寻味了。
如同蒙浩所说，此处的歌女舞姬都是严令不许陪同一般的客人过夜，听过两曲后，黎祯催促着蒙浩尽快离开。
他走出满月楼，脑中停留着方才看见的画面。此时的焦文娘还只是一个小歌伎，稍显青涩。
黎祯心中百般滋味，很难言明。
与蒙浩分离，返回家中，贺元弈正在用黎祯的笔墨练字。听见声音，他抬头望来，面容平静，那双明亮的眼睛带着柔和。
黎祯心里逐渐平静下来，笑着走过去，在他头顶揉了揉。
贺元弈问道：“怎么这么晚回来，你今日去了哪里吗？”
他不提黎祯还未注意到，现下他一说，立刻嗅到了身上的脂粉味，连忙退出房外：“你那蒙浩哥哥，着实不是个好东西。你在镖局里学些好的，可别和他学。”
贺元弈嗯了一声，院里传来一阵水声，过了一会儿，黎祯拿毛巾擦拭着，带着一身潮气进来。
迎着贺元弈的目光，黎祯笑道：“这下没什么味道了吧？早点睡吧。”
孙家小姐与蒙浩成婚还算顺利，孙霖繁成了镖局少夫人，黎祯在镖局里做事，成日低头不见抬头见。他倒没什么，毕竟他可不是当事人。但少夫人见到他就气得牙痒痒，横眉竖眼没个好脸色。
按说他一个账房，不至于成天见到她，可蒙母极为喜爱这位儿媳，将家中的帐慢慢交给她，期望她以后做个称职的当家主母。
于是现在的情况，便成了黎祯和老先生在一边记账，少夫人便坐在另一边，喝着茶，用眼刀子把黎祯凌迟成一片一片的。
黎祯顶不住压力，这就要请辞，蒙浩点点头：“这倒也是，避避嫌也好。”
这会儿说避嫌，之前定亲时怎么不说呢？
“我家夫人就是好，知书达理，秀外慧中，为人率真，实在是难得的佳侣。得此好女，是我的福气，当然不能让你在此惹她心烦了。”蒙浩看着黎祯，一顿夸奖，眼中写着：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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