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不知道。”黎祯像是还未喝酒就说起了醉话，“这样的我一人能喝四壶。”
当然，黎秀才喝完就醉死了，让他捡了个漏。
“别说我，你能喝吗？”黎祯给了他一个挑衅的眼神。
回答他的是贺元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黎祯喜笑颜开，轻拍桌面：“是个血性男儿。”
贺元弈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少喝点。”
“不能少喝，喝多了，好办事。”黎祯给自己斟了一杯，咂么一口，随即一口饮下。他是真不爱喝酒，这次要不是为了贺元弈，他好些年滴酒不沾了。
黎祯沉默着和贺元弈一来一往喝了大半壶，看到贺元弈脸上的红晕，忍不住一笑：“我还不知道你的酒量，今日是个好机会，我倒要来试试你的深浅。”
嘴里说着要试探别人的酒量，实则自己也不过是个三杯倒的料子。黎祯以为自己还清醒，如同每一个喝醉了酒的人一样。
贺元弈喝过酒，脑子有些晕乎乎的，见到黎祯在笑，也露出笑容。他忍不住伸手去碰触黎祯的手，或许是酒精的迟钝，黎祯没有及时避开。
于是贺元弈不再满足于碰触，转而将他的手往自己身边牵了牵。
他柔声说道：“哥哥，少喝一点。”
黎祯闭了闭眼，突然说道：“你干娘想让你成亲，成亲是好事，有人陪伴你，和你说些体己的话……不过我觉得不合适。”
贺元弈注视着他，眼神清明，让人几乎要以为他是头脑清醒的。
“你觉得不合适，我就不成亲。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也好。”黎祯顺口应下，随即摇头，“不行，我倒想，但不行。”
“为什么不行？”贺元弈不满他的回答，“难道你想成亲？”
他私心认为贺元弈不应该成亲，若是有了心爱的人，那姑娘要和他回宫吗？一个毫无背景的平民女子，肯定会受到伤害，贺元弈会伤心的。
黎祯额头抵在贺元弈的肩头，轻声道：“我是不想你伤心，知道吗？”
他已经忘了最初的目的，一口一口喝着酒，也督促着贺元弈继续喝。
他盯着贺元弈的脸，以往只知道好看，但他似乎从没有这么仔细，一点一点看清他的五官。
他的眉眼隐隐有着旻仪公主的影子，下半张脸又像淳妃，对着他的时候总带着笑，那张脸简直就像是长在了黎祯的审美上。
“你要是个姑娘该多好，那就不用愁成亲的事情了，我们内部消化，皆大欢喜。”黎祯嘟囔着，看贺元弈的眼神十分惋惜，“你长得好，性子又好。有一回你蒙浩哥哥背地里骂我是个废物点心，还让弟弟照顾。我哪儿能由着他骂？转头就去告状，他私房钱没了就是我告的密，嘿嘿……”
醉鬼已经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但另一个醉鬼耳朵里嗡嗡作响，他只听进去了一句话：“我们内部消化，皆大欢喜。”
贺元弈的手有些发颤，他紧紧攥住黎祯的手腕：“你真的……喜欢我吗？”
“喜欢。”黎祯头点得像是小鸡啄米。他醉得无暇去想更多的东西，只是跟从自己的内心回答，喜欢。
可是喜欢与喜欢也会有不一样，他说不清楚，道不明白。
酒是会化入血液中的，它会随着热血沸腾，将酒精的作用发挥到极致。蒸腾着大脑，摧毁了所有的理智，熏得人混沌起来，不知天高地厚。
或许不是因为喝多了酒，只是因为有心事发酵，将那点不足为意的醉化为淹没神志的滔天巨浪。
黎祯被疼得清醒过来，他的酒醒了一点，看清身上那人的脸，声音前所未有的冷：“出去。”
身上的人没有动，黎祯闭上眼：“我不想说第二遍。”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终于意识到有什么地方错了。
整理好身上的衣物，黎祯没有看屋里另一个人一眼，冲出了家门。
与他相处在同一空间令人感到窒息，巨大的荒谬感充斥着他的脑中，他所能做的只有仓皇逃走。
他的心中恼怒也有，更多的是不知所措。黎祯迷茫地走在街上，所有的声音传入耳中像是隔了一层膜。
荀慧娘的猜测成了真，但他想不通，到底是哪一环出现了问题。
“阿祯？你在这里做什么？”
蒙浩的声音撕裂了那层薄膜，黎祯回过神，看到站在镖局前的蒙浩，他的脑子有些混乱，看他的脸也陌生起来。
蒙浩走到他身边，皱起眉头：“青天白日喝什么酒？赶快回去洗洗换套衣裳。”黎祯站在那里发愣，蒙浩恨铁不成钢地一把将他拉入了镖局。
后宅里，孙霖繁正领着三岁的小儿子玩耍，见到黎祯进来，便让管家把孩子带到别处去玩。
黎祯坐在石凳上，面色古怪，异样的感觉从身后传上来，他懊恼地捶了下面前的桌子。
“这是怎么了？”孙霖繁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蒙浩耸耸肩，他怎么知道。
鬼使神差的，孙霖繁看见了黎祯衣领下的红痕。黎祯面上的忧愁是前所未有的，至少孙霖繁没见他这样过。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为情所困？”
黎祯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轻笑：“困的不是我，可比困着我还要让人难受。”
孙霖繁皱起眉头：“你又招惹了哪户人家的小姐？”
“这回我真没有。”黎祯苦笑道。
孙霖繁问道：“不是小姐？那人无理取闹？胡搅蛮缠？是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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