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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型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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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小的一点(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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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孩子,进了城一趟,说疯就疯了。

千红爸把千红的症结归结为鬼上身:就说不让你去看那老头,你看!

从县城跑回来,又冲冲地说要去打工,千红的反常举动在钱千里看来有点儿神经质,背地里拉着千红问:“姐,你就跟我交个底,是不是搞对象了?”

连钱千里都不能明白,千红觉得很茫然,她抓挠着脑袋,觉得想挣钱三个字横看竖看都挺正常,怎么大家都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炕头,千红妈泪水涟涟,控诉自己命运的不公,先是女儿冲出去打工回来名声不好没人要,丈夫突然得了急病花了大钱,儿子也不争气学习不好,家里的猫一天到晚□□也不着家嚎得她胸口疼,这下好,千红疯了,还跑烂了一双凉鞋。

谁家就像这样!?

千红妈发出掷地有声的质问,戳着千红让她环顾十里八乡是不是都像她们姐弟一样不省心?

但千红执意要挣钱,千红妈拦也拦不住,尤其看见她在县城书店乱花钱,买回本织毛衣的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是给弟弟买么!谁家男孩织毛衣!

十里八乡的烦心事可能都没有千红家这么多,在千红妈看来,这就是老天爷和她作对,她戳着炕感觉精疲力尽,懒得搭理她,连带继续把她捆在炕头,晚饭都不做了。

千红爸尝试问:“孩她妈,晚上吃啥?”

“吃啥?吃我哇,一家老老少少张着嘴要把我吃了!”说着说着又哭了。

第二天千红妈就调整过来了,她寻访十里八村的能人,找来了一位狐仙给千红赶鬼。

彼时,千红在炕头被捆了大半天,憋尿憋得脸色青紫。

狐仙进门,被她的脸吓了一跳:“这是冤魂憋在脑袋里了!”

“我想去厕所。”

“不行,污秽之地!冤魂法力大增,来——”

狐仙四十来岁,涂脂抹粉,烫了一头红红的卷发遮掩稀疏的头顶,胖得像只母鸡落窝,张开翅膀沉下屁股坐上炕,穿着满身红蓝白相间的道袍模样的衣服,从袖子里掏出一杆拂尘。

拂尘在脸上晃来晃去,痒得千红想去厕所的愿望不住翻滚。

耳边响起吱吱呀呀哼唧哼唧的调子。

她在冒汗,只想挣脱绳子离开,但狐仙哼唧很久,最后还是问她:“你去不去城里?”

“去啊。”

狐仙沉思:“不行。”

去城里不行?去城里是中邪?千红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狐仙和千红妈聊起后续事项,端走了一碗鸡肉和一筐鸡蛋,说明天带着千红去她家,她要好好做法。

“妈,我想去厕所。”千红虚弱地喊,妈给她松绑,警惕地看她,她跌跌撞撞滚下炕,把她妈妈吓了一跳。

真是中邪了。

狐仙还没走远,吃着鸡肉拎着鸡蛋惬意得真和狐狸变的似的,千红以前信这些,但她被作法,只感觉一阵被欺骗的愤怒。

据狐仙说,她是被医院的老爷爷上了身,神智不清,会冒充千红和家人相处,让他们格外注意。

于是她爹她妈对她格外客气。

爹还给她倒了酒,要和老友喝酒,客客气气地请他离开千红的身体。

“我不是……我没让上身,爸,你清醒一点,不信你问问我小时候的事情?”

千红妈默默不语,泪水涟涟,千红骤然想起狐仙也叮嘱过“鬼”会急切地证明自己就是家人,叫他们小心一点。

不说话,吃罢饭收拾碗筷都被妈截住了,把她捆到角落,躺下盖被,翻身都嫌困难。

被褥热,她蹬开被子,妈大惊失色就要冲出去喊狐仙,千红委屈得直哭。

怎么想去工厂就不是她呢?

她还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钱千红啊!

不能急切地证明自己,但默不作声,父母夜里的低语又让她很不安。

他们认定了她是中了邪,怎么乖乖巧巧在村里长了这么大的千红说疯就疯了,去厂里还好回来了,人家背地里都戳千红的脊梁骨,说她在县城肯定干那种事,他们倒是相信千红肯定没干,但是不就是个工厂,有什么好留念的?

他们又不安了,彼此议论,从后往前推千红的生平,拿出证据证明千红不是心旌荡漾,但越说,他们越觉得这场病花没了千红的嫁妆,孩子心里肯定不高兴。

千红肯定是想嫁,要给自己挣嫁妆去。

第二天晒出去的枕巾都是湿的,千红哭肿了眼,觉得很不甘心。

叠被子的声音像拍打枕头,北方厚重的被子叠起来声音沉闷,砰砰地响,砸出灰,落在阳光中,零碎漂浮,游荡眼前,千红被扶起来,双臂酸麻。

她妈妈还以为她是老爷子,客客气气地说:“您也别委屈,人各是各的命,今天大仙给您做法,我给您烧纸,您放心地去吧。”

“你放心地去吧。”狐仙请鬼上身,据说上来的是老爷子过世多年的老伴,脸上写着慈爱安详,劝说千红早早解脱。

千红只好配合演戏:“那我走了。”

走了。

千红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儿去,她只好说“我不进城了,我不挣钱了,我等着嫁人呀”。

大家都对狐仙投来赞许的目光,一只猪头一箱饼干,又送了个红包。

千红的嫁妆肉眼可见地见了底,家里的钱也见了底,一家人离开狐仙家,议论着今年可千万别来雹子,收成好,两三年就把嫁妆攒出来了,收成不好就得借钱,要叫人瞧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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