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依默默擦掉眼泪。“怎么刘老爷上家里了，你生病啦？”
村里多数人家都沾亲带故，刘老爷是个土医生。
“天冷了，着凉了嘛。”电话那头的声音的确有些哑。
嘉依将手机紧紧按在耳朵上，生怕漏掉一点声音。外婆说话的声音不仅哑，还有气无力的，嘉依问她要不要紧，外婆还是像以前那样叫她别瞎操心，只是声音没有力气，说话像是很费劲。
“在城里还过的惯么？”
“嗯。过得惯。”
嘉依听到咳嗽声，她问要不要紧，外婆喘息停当，仍旧叫她别瞎操心，无力的声音里还是透着对她“瞎操心”的不满意，嘉依便住了嘴。沉默了半晌，外婆也没说话，嘉依咬了咬唇，“外婆，过年，过年我要回家好不好，我想回来了好不好，”
没有得到回复，嘉依只听到电话那头有咳嗽声。
她一串串眼泪夺眶而出，心里难受的没办法。
舅舅虽住的不远，但不常去看外婆，因为舅妈不喜欢她，和外婆也有矛盾。
咳嗽声止住，喘息过后，外婆的声音里充满着无可奈何，“你怎么就不听话，马上18岁了，还不懂事。”
“你的任务就是读书，好好读你的书，别就想着回来，回来没什么好的，安安心心的把高中上完再说，听到没有，你听到没有，”
嘉依哽咽的不像话，嗓子发紧，她努力让自己发出声音，“听到了，听到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离了家，外婆就对她越来越严厉，不知道是不是担心她回去了，就再也回不了江城，就上不了学。
外婆身体不舒服，嘉依便不和她争了，她说什么她都只答好，不惹她生气。
“依依啊，你要记住，不管外婆在哪里，外婆都看着你呢，听话，啊。”
“你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整天就晓得想外婆，知不知道。”
“你后妈那人不是什么花言巧语的人，我见过，心不坏，她会管你的，要好好跟她相处，勤快点儿，嘴巴甜点儿，懂事点儿。你爸给你留了钱的，没钱就管她要，别就晓得不好意思了知不知道，这是该你的。”
“能在江城住下来就不要想着回来了，你舅舅没出息，凡事别指望他，自己多动动脑筋，我的小依依你大了，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外婆老了护不了你了，知道吗。”
老人慢慢的说来，喘息声弱下去，说话的声音越来越稳。
“你要好好的生活，好好吃饭，不管在哪里，外婆都在想着你，你记住这个就行了。”
说完这句电话那头沉默了，嘉依认真的听外婆说话的声音，她不说话，她就听她略微粗重的呼吸声，她不知道外婆这次感冒的有多重，听起来好像很不好，但外婆不喜欢她担心她，她就不敢问。
那头沉默，她便听她呼吸的声音。
地上她擦的很干净，这会儿她已经坐在了地上，腿曲起来，手扔然抱在膝盖上。
垂着头，闭着眼睛，听着外婆的声音，听那个她熟悉的地方一切的声响，像回到了电话那头的那一方天地。
屁股下坐的是竹编的椅子，椅子下的地上铺的是石板，因为年代久远，石板被磨的发了亮。
鼻息中有淡淡的竹叶的味道，起风时屋后的竹叶丝丝的叫。
外婆就坐在她的身旁，在说话，天气再凉时，外婆会升一盆火，有邻居来家里，大家都围着火盆，说说东家长西家短，老婆聊的最多的是那些年代久远的故事。
“有一天，你要是觉得外婆亏欠你了，你要原谅外婆。”电话里重新传来外婆的声音，嘉依睁开眼睛。
“外婆。”嘉依的声音细软，却清楚的传递过去。
“哎，我的孩子，我的好孩子，你要记得外婆爱你。记住外婆的话，你在江城好好的，外婆就好了就高兴了知不知道。”
“嗯。”
“外婆永远爱你。外婆只能在心里爱你。”
“外婆~”嘉依声音已经哽咽的不像话了。“外婆我好想你，”
半晌得到一个发颤、涣散的“嗯”。
“外婆也想你，不管你走到哪里了，外婆都会永远看着你。”
通话结束，嘉依哭了，只是单纯的想念，而根本不知道这一通电话是怎样的一通电话，它是如何的沉重，带着怎样沉甸甸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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