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小孟村
秦欢睁开酸涩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狭窄棺木之中,直直望上去是一片无云晴空,目光慌乱间扫过,自己身穿黑色锦衣,上面铺满黄纸铜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木泥土气息。
棺木之外传来清脆的铃铛声,有道士在吟诵听不真切的咒语,隐约还有几道充满悲伤之意的叹息声。
他从棺木中爬起,茫然的望向四周。
右边是一群模样普通,衣着朴素的村夫农妇,藏在他们之中的是三两个面容熟悉且稚嫩的孩童,正专心的看着道士舞桃剑,撒黄纸。
左边有一青年与一妙龄少女,青年英俊潇洒,气度不凡,腰间一壶浊酒,一柄长剑。少女貌美玲珑,一席素白长裙,有如仙女下凡。
“大哥?”秦欢惊呼:“三妹!你们回来了?”
两人视若无睹。
秦欢心生疑惑,焦急的想要握住两人的手,却摸了个空。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眼神惊慌,难道......
回头望向棺木,只见一锦衣老人正安静的躺在其中,形似枯木的面容赫然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
哎,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
秦欢轻叹一声。
英俊青年轻轻拂过衣袖,沉重的棺木盖缓缓落下,里面漆黑一片,看不见一丝光亮,这便是秦欢平凡一生的最终归宿。
恍惚间,天地陡变,他再次睁开眼,却看见茅草和黄泥铺成的屋顶,身上穿的是粗布旧衣。
他猛地坐起身来,惊魂未定。
从枕头下摸出一面青铜镜,他一边照着一边摸摸自己的脸是不是苍老得如树皮一般。
片刻后,秦欢逐渐平静下来。
“原来是梦......”
推开嘎吱作响的木板门,一阵湿冷山风扑面而来,让立于山头的他不由一哆嗦。
放眼望去,山雾之中群山巍峨,草木遍野,一股苍莽萧肃之意弥漫心间。
看着隐隐浮上天际的红日,秦欢长舒一口气,向茅草屋左侧走去,十余步之外是一座孤坟,青石墓碑上空无一字。
他恭敬地作了三个揖,退到一旁,脚下是一块颇光滑的青石板,他面朝孤坟,盘腿而坐,接着,他又从布衣内兜中拿出一本泛黄纸书,上书“五行决”三个古文字,熟练地翻开第一页。
只见他双手相合,闭上双眼,按照纸书上的方法,开始冥想吐纳。
一人,一屋,一坟,与群山作伴,与山雾相拥,尽显寂寥。
时间过去许久,炎日当空,秦欢如木头一般在青石板上连坐数个时辰,体内却只多出了一丝几乎可以忽略的清凉灵气。
他面无表情,似乎对此早已习惯。
抬头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的晴空,太阳已经开始往西而去,影子也逐渐往身后拉长。
就在这时,一头木桶大小的黑白小兽迈着悠闲脚步,来到秦欢身前,嘴里掉下一根土黄色之物。
是一根老山参。
它拱了拱嘴,将老山参推到秦欢面前,口中发出咿呀咿呀的叫声,摇头晃脑。
“知道了。”
秦欢摸了摸它的后颈,用颇为赞赏的眼神回应了它,毫不客气的将老山参收入怀中,站起身,准备下山。
临走前,他看了一眼那座孤坟,旁边的常青树高出墓碑二尺有余,嘴里嘀咕道:“快了,就快了......”
下山后步行一炷香的时间便能看到一条青石板小径,沿着小径往下走,一顿饭的工夫就能离开平阳岭。
山下有一座小山村,名为“小孟村”,据说建村已经上千年了。
这里也是秦欢从小生活的地方。
平阳岭乃是宋国沧州境内最为冷僻之处,方圆五十里皆是原始山林,罕有人至。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围绕平阳岭的数个村庄皆以打猎为生,小孟村也不例外。
因为地处偏僻,距离平阳岭最近的乡镇也在数十里开外,来往贸易很是不便,因此,每个月会有三四人为一队的商队专门来到平阳岭一带采购山货,再运到乡镇上贩卖。
若是有像老山参这样的俏货,商队还会高价收购,说是要运到百里外的县城里,专门卖给那些锦衣玉食的大户人家。
小时候,秦欢最大的愿望就是每个月都能在山里捡到一根老山参,这样就能保证一家人四口每天都能吃上一口肉。
如果运气好,大哥和三妹也能捡到一两根老山参,那样他们不仅每天都能吃肉,还能喝上一碗新鲜的羊奶,那滋味简直回味无穷。
可是,老山参不常有,竹笋和野菜比较多,也是他们主要的食物来源。
那时候,秦欢和大哥秦正最大的愿望就是赶紧长大,加入村里的猎队,能够进深山打猎,这样不仅能吃饱穿暖,还能攒下多余的银两,说不定还能走出这片山岭,到乡镇乃至县城里过上富足的生活。
现如今,一切都改变了。
算算日子,这两天正是商队停留在小孟村的日子,秦欢往村里走去。
小孟村有近百户人家,算是在平阳岭一带较大的村庄,村里大都是土房,零星落在各处,村中有一棵大榕树,据说已经生长了上百年,算是小孟村标志性的地方。
距离大榕树最近的房屋是小孟村唯一的砖瓦房,院子非常大,足以容下数百人,即便放到平阳岭一带的所有村庄中,也是一等一的大宅子。
这里是村长的屋宅,也是商队停留收购山货的地方,所以才会把院子修得那么宽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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