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白茫，全是舒暖的光，沉在云里似的，身和心都软。
坂田银时的脚步轻飘飘的，有什么声音引着他往更舒坦的地方，他脑子里空了，不存太多复杂的想法，装得简单。他只管迈着步子往前走，一片白里头，摸卝到了一扇门。推开来，继续往里走，还是一间满白的房，只有那么点不一样。
白墙上有小块的色彩，他想到什么，墙上就点上他想的色彩。
“你在做什么？”那个引领着他的声音轻轻的，缓慢地问，仿佛怕他听不清。
坂田银时想了想，是了，他在做什么？
他不回答，只是盯着满墙色彩，戒备起来。
“能告诉我吗？你最近都做了什么？”声音继续问，比起第一次的声调还要柔还要轻。
和四周舒暖的光一样，使人放松，听起来亲近且让人信任。
做了什么？太多了，隐秘的，谁都不能说。
罩着橘黄卝色柔光的房间里，半躺在椅子上的白发男人猛地睁开眼，没什么预兆，眼仍是半混沌的，只有那暗红的色泽渐渐清晰起静静的杀机。
催眠的人吃惊地往后退几步，小卝腿碰上一旁的沙发，整个人都吓软卝了。
坂田银时从那使人瞌睡的白茫里挣脱出来，睁大了眼，瞳孔收缩。空气有些模糊，橘黄卝色的光晕开一个圆罩着他，照着身处的这间青黑的房间。
他从一片白里沉到一片黑里，不过是重叠的另一个怪异世界，他清卝醒得彻底。
坂田银时动了动手脚，发现自己被铐住了，突然就觉得好笑。身后硬卝邦卝邦的椅背到底是怎么让他生出舒适的错觉？他现在的情况，其实挺简单，总结起来就是被铐在一张椅子上，关进一个房间，刚刚之前，被人催眠。
他冷着嘴角，再一次审视起这件荒唐的事，重新觉得庆幸。对方没能套出什么来，这得感谢他那很有些过分的警惕性。
对他催眠的男人被架出去，房间里啪得一声，全然亮起来，亮过那盏暖黄的台灯。
坂田银时眯起眼睛，这回看清了。房间左侧的墙边站了一排人，白口罩白大褂的医生，拿着针筒朝他走过来，按住他的手臂迅速抹了消毒酒精，针尖抵着他的动脉，一句话不说，扎进去了。
奶奶的，不带这样的！
只是这一次，不是往他身卝体里注射卝液卝体，而是抽他的血。他侧着头，看着那一筒针管吃了他半截血。末了，那抽血的人退开，身后的人很快跟上来，取出听诊器读他心跳，然后又扒他眼皮举着医用小手电检卝查眼睛。
白色的光直直的对着他，他的眼珠颤卝动，虹膜拉扯似的酸痛。
“折腾够了没有！”坂田银时没法忍着装出相安无事了，他猛地别过头，甩脱那只准备检卝查他左眼的手。
“这句话应该我说。”房间里另一个声音回应他，即便是通卝过电波传进来，也依然可以从那语气里听出对方嗓子里苍冷的肃沉。
投影仪随即被打开，坂田银时面前的那堵白墙上，渐深出一个画面。
一头短刺白发的老人坐在办公桌后面，面色冷沉地朝他看过来，身后不远开了一扇窗。外面的天色已暗，黑黝黝的一方，像嵌在老人身后的一口洞。
坂田银时扯了扯嘴角，那些打算在他身上做检卝查的白大褂停下手来，安安静静地出去了。现在，房间里除了自己，四名黑西装以及投影仪投射里的那个白发老人外，再没有别的人。
“催眠做了，身卝体你也检卝查过了，什么时候放我走？”坂田银时挣了挣身卝体，笑得没心没肺的。
泥水次郎的脸色像是苍茫中结在清晨的一层霜，映着他那不动声色的怒意。“放你出去毁自己？吸毒？你就长了这点本事！”
坂田银时沉着脸听着，慢条斯理瞟他一眼，不给面子，“我他卝妈乐意，你管得着？”
从前管不着，现在也管不着，他最烦他那凡事都要掌控人的一套。
房间里没有窗，空气闷得像一块瘫掉的死物一样。坂田银时脸上没有表情，置身事外似的，铐着四肢，懒洋洋把自己晾在那里。
泥水次郎长反倒因为气得过分了，脸上也同样面无表情。不变的，波澜不惊一张肃杀的脸，认准了的事就一意孤行，这一点上，他们很像。
“管不着你？我是你老卝子！”
他的声音沉的，硬的，直板板砸下来，盖棺定论。
坂田银时收紧了唇，暗红的眸盯住那面墙上的老人，狠狠地，不甘心地揪一眼，彼此僵持。
白发老人身后那扇洞卝开的黑黝黝的窗，突然之间，炸出一道闪电，一声惊雷，夹卝着白光轰隆隆闷闷地响。
他不由得想起几个月前，在公寓里，也是这样下着雨打雷的天，他得知了他的黑发男孩的身世，觉得那简直算得上是命定里的恶意。
那雨不是下在屋外，是下在屋里，泼砸着他，将他心底的寒灰打湿，压实。
窗外的风裹卝着雨粒钻进来，有一滴打在了泥水次郎长的后颈，冷凉的，如同他们的关系，总是如此。
他敛着眉，起身走到窗前，外面是黑沉沉，恣卝意的雨天。
身后屏幕里手脚被铐的白色卷发年轻男人，是他管不住的，放养任其生长的，他的儿子。
一直以来，他们父子就像困在一个黑罩子里，从来看不清，也理解不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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