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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公公,公公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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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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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未料到惠明会忽的触碰自己, 苏瑾的浑身都是猛然一僵, 分明惠明抓着的是手臂,可却彷佛有一股子热腾腾的热浪直冲进了脑子似的, 虽然耳中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她的话,一时间竟是都没法意识到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直到惠明察觉到苏公公的沉默,意识到自己的失礼, 连忙松手退了一步, 顿了顿,却还是又叫了一句:“苏公公。”

被抓的紧紧的手臂忽的一松,苏瑾回过神来, 有些怅然若失的背过手去, 将被惠明抓过的地方紧紧的贴在自己身上, 低头仔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之前苏公公一言不发的这反应叫惠明只觉着自己方才实在是太过失礼, 直到这会儿见他答应了方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想到了上辈子苏公公英年早逝的下场,神色还是越发庄重了起来, 又开口道:“再没有什么比好好活着更紧要了,公公只有日后都好好活着, 所有事才会有指望不是吗?”

惠明还从来不曾这般郑重的与他说过话,苏瑾静静地听着,想要答应, 可张开口后, 嗓间却是艰涩的几乎发不出声音。

只有他也不在了, 才是当真什么都没了,人活着,便都有指望吗?

苏瑾垂了眸,可是他活着又有什么用处呢?堂堂世袭罔替的镇国公府,如今只剩他一介阉人,费尽了心机,求得在仇人整日在仇人面前奴颜婢膝的“体面,”丢尽了祖先的颜面,这,也叫活着?也叫指望?

苏瑾苦涩的抬了抬嘴角,他打从等着太子“病逝,”当机立断借着陛下那一丝愧疚爬到御前起,心下便没想过自个的性命,皇家,夺位,千百年来,多少世家权贵都在这样的漩涡里被吞了个干净,何况他如今一介奴婢之身?早在一脚趟进这一汪浑水之时,他便知道无论结局如何,他自己都注定了定然不得善终。

若是拼着他一条性命,能报得他苏家一百六十三口的灭门之恨,那自然是侥天之幸,若是拼尽了性命也不能够,他一条贱命也不过是烂如草芥,散的无声无响原也是应当,如寻常宫人一般烧成灰烬,倒入枯井,也是他的命数罢了。

只是此刻看着惠明透彻的好似能一眼见到底的目光,苏瑾却发觉自己也当真说不出拒绝的话语来,他心下只如坠入无底的深渊,面上却只露出了再温和不过的笑意来:“你说的是。”

苏公公的态度温和的只如一阵拂过脸颊的春风,叫惠明也忍不住的慢慢放松了下来,也忽的觉着到自己这么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一番话,甚至还抓着苏公公胳膊不放实在有些没道理,便也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我失礼了,公公莫怪。”

“怎会?”苏瑾的神色越发软了下来,见惠明没了旁的事要说,便十分善解人意的也退了一步:“时候不早,我叫人给你送些热水,你早些歇着。”

“是,苏公公也早些收拾。”

出了门,苏瑾立在门口住了脚步,左手忍不住的握住了方才被握过的小臂,指尖微微摩挲,似乎还留着些她方才触碰过的暖意,烧的他刺刺麻麻的,好像还有点痒,却偏偏叫人舍不得放开。

若是再这般下去,他只怕,就当真舍不得死了罢,苏瑾紧紧捂着这暖意,彷佛略一松手便会被这冷风吹个干净似的。

在惠明身边在这般下去,什么复仇申冤,什么镇国公府的名声清白,他只怕要当真全都抛在脑后,只要能如此刻这般与惠明待在一处,能时时看着她,听着她说话,他恐怕当真会不顾一切,就这般苟且偷生,在她身边活一辈子了……

不过,若当真那般活下来,只怕惠明就该觉着困扰了吧?

离开了惠明的身旁,苏瑾动摇的情绪便又渐渐平静下来,最终,便只如冰石一般坚硬。

他素来极有自知,更明白自己对于惠明的情意已近偏执,若不是深知自己不得善终,若是他日后都这般活着,只怕他总有一日,总有一日会要控制不住自己,不满于只在一边远远的看着,直到忍不住伸手纠缠,直到毁了她。

那可不成啊,苏瑾的眸光越沉,何必呢,惠明干干净净的姑娘家,家中父母俱全,有亲有友,而他这样一个半截身子已经陷入泥沼的人,又凭什么拉了惠明一块下水?

也只有惠明是他唯一一块干净的地儿了,他希望自个的喜欢,是能叫惠明过的好,叫她欢喜,而不是一厢情愿,反累的她一身艰难。

苏瑾一步步的下了台阶,便彷佛是从这身后的温暖里离开,一步步走向屋外的晦暗严寒。

—————

看着苏公公出了门去,惠明压下自己这一路的担忧,只转身往东面寝室行去。

寝室南北通透,靠着东头是一张楠木架子床,下设两只小凳,另一面放了长桌一张,桌上规规矩矩的放着些砚台笔格、水丞镇纸,也是纯色玉石为主,瞧着清清爽爽,并不繁复,没有座椅,只窗下放了一张湘妃长榻。

陈设虽简单,但细节之处却是格外精细,小窗条几上摆了汝窑青莲浅口坛,坛内悠悠游着几条拇指大小的鲜红锦鲤,床头的仙鹤九转古铜花樽盈盈开着两支梅花,墙角里飘着袅袅青烟的缠枝镂空翠叶熏炉,壁上正正的挂了一副九九消寒图,已然按着日子,涂去了十几日,甚至一旁还有她做了一半的绣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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