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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怀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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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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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行求仁得仁,李清珏却分毫不能觉出轻松。

元家相助无非是多了七分胜算,可兵力仍有悬殊,余下三分还待看天命。

况且今日相见,原以为自己袒露身份会令对方惊疑不定,不料元老夫人所言才是字字锥心,反教他知晓了当年狱中真相,似将父亲赴死之举血淋淋捧在眼前,强按他睁眼看着,亲耳听着,偏还无计可施,不可伸手作阻。

时隔多年,当日那般彻骨之痛重如寒冰侵袭,李清珏对着一桌佳肴食之无味,喉里仿佛鲠着腥咸血气,勉力维持着面上沉静肃色。

桌旁元老夫人仍与他低声关切着,又怕触及他不愿回首之事,只浅略问了问近些年来他好是不好。

李清珏颔首回“好”,脑里攥紧手可盈握的那几缕暖,想这世上还有足以支撑他性命的人与事,苟活至今,倒也不算不好。

他闭了闭眼,终能重归宁和。

一顿午膳用了许久,菜肴皆凉,叙谈甚觉未尽。

至寅时两人动身离去,元老夫人来得晚些,去得倒早几步。李清珏独坐二楼窗畔,隔帘隙目送她上轿走远,暗自估摸着轿夫脚程,揣测那轿辇晃过长街回到元府,才站起身来亦行离开听风斋。

白日时分的藏玉巷与夜里欢歌笑语之象大相径庭,若非春阳耀目,整一条长巷楼门尽掩彷如鬼界。

李清珏回到筑梦楼里,推门迈入正堂,见堂下一紫衣少年恰正侧首望来,笑目弯弯地瞧着他。

“四处寻爹爹不见,原是出去了。”

李清珏心绪松懈几许,反手阖拢楼门行上前问:“何事寻我?”

怜华不急说,同他回到二楼房中惬意坐下,房里光线比那未有燃灯的堂下明亮不少,能将眼前人看得更为清晰,欲开口时忽然瞥得李清珏面上异样,想了想未出言疑惑,先是讲道:“昨夜那位周大人二度作访,我事事留心,却未觉出有何不对劲之处。”

李清珏蹙眉:“倚你之意,是觉此人无害?”

“许是时日尚短,当下瞧来确乎无害。爹爹放心,他若还来,我再留心便是。”

“嗯,”李清珏闻言颔首,将此周君玉之事全权交予他,嘱道,“来日方长,你多加仔细些。况且此人即便当真无害,那一整个刑部也终归是与我等水火不容的。”

“我明白,爹爹安心。”

怜华笑予宽慰,到此正事说罢,这才提及方才心中所疑。他向来无遮无拦,是那有一说一的性子,一双盈盈桃花眼落在李清珏面上直白出口道:“爹爹去了何处,缘何出去一趟而已,这一回来便红了眼角?”

李清珏稍一愣怔,旋即垂眸掩下眸底异色,摇头应他半句:“无碍,不过是去见了故人。”

怜华不再追问,由来聒噪之人闻言竟默了片刻,对他轻叹一息。

李清珏正自尴尬,又见他从座旁站起身来,缓至跟前俯身蹲下。

怜华将手掌覆到他膝上,抬首自下望着他,仍如幼时那般总是唇含笑意的喜人模样,话语温软数重,唤道:“爹爹莫再感怀旧事了,我与容夕亦有坎坷出生,但能遇着你便是万幸。人当惜福,珍惜眼前人罢,何必为些过往囚困折腾自己?”

暖阳过窗淌入,薄薄倾覆临窗软榻几案。

室内一时静默无声,李清珏垂眸望着膝旁养子,眸光如阳微动,许久后,从眼底浮出些难得一见的悦色,抬手抚了抚他发顶。

怜华总如春光氲人心,不论身遭何事,从来不觉苦,李清珏不是头一回如此以为,恐怕世上再无何事能令此子失了笑容。

“好。”他颔首应下,把那一袭话记在心里。

筑梦楼悠然静伫白日巷中。

李清珏今晨起得太早,午后回暖氲出倦意,待怜华去后就近躺上窗边软榻,和衣而寐,不知值此时刻,宫中正有车架驶出,径直去往京中平王府邸。

今日平怀瑱一早起身诸事不顾,先至凤仪殿向皇后请了安,见她眼疾虽无好转,但尚同昨夜一样能够模糊瞧清自己,勉强宽了半分心。此后又亲自伺候着皇后服饮汤药,叙谈闲话,伴她共度近一个时辰之久。

待到腾出闲暇将手中要务处理一毕,惊觉此日已近申时,平怀瑱心下不愿耽误,即刻令蒋常备车出行。

蒋常紧绷着脑里那根弦,一路握紧缰绳,本欲将车停往偏门,却听身后帘帐里头那人料事如神,提前止了他小心翼翼的心思道:“行王府正门。”

“太子,倘被朝里大人们瞧去,又该嚼舌头了。”

“由他们嚼去,”平怀瑱本就倍感焦灼,闻言禁不住溢出些冷笑来,“这大白日里本就难以避人耳目,何必再故作此地无银之态,难不成本太子探望堂弟也要被人指指点点么?”

蒋常反驳不出,无声叹着气,牵引马头调转方向。

平王府原是睿和王府,睿和王去后平非卿封王,宏宣帝便亲赐新匾予他,烫金大字气势凌人,走笔如龙,稳烙乌木横匾之上,框边雕镂祥云瑞象,盛宠易见。

马车迎着此匾缓缓停下,蒋常勒紧缰绳,回身挑帘作扶。府里仆从一早望着来人处,太子身形刚露了数寸,立时就有眼明家丁快步迎出,俯身叩拜:“奴才拜见太子!”

“起罢,”平怀瑱抬一抬手,片刻不待地踏阶而入,嘴里问着,“王爷可在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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