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昏暗的天牢，没有阳光，长满尖牙的地笼悬挂在水面上。凉冰狼狈颓废地靠着笼子，偶尔踢一踢脚，让笼子在空中摇晃。
束缚着手脚的凉冰就是被折了双翼的苍鹰，失去自由，失去生息。
路面上传来脚步声，穿着官服的侍卫送来吃食，打开笼子门，凉冰一动不动，侍卫也不看她，把食盒放下就离开锁上笼子。
凉冰怎么逃得出去？趁着每日送饭的时候出去吗？送饭的是侍卫，回来收回饭盒的鹤熙，如果凉冰不吃，鹤熙就捏着她的下巴把不需要咀嚼地食物灌进去。
凉冰一开始会挣扎，会骂鹤熙，后来慢慢的，把那些食物吃掉后，等着鹤熙把空的食盒拿走，无比配合。
散乱的头发挡着整张脸，干裂的唇微微开启，垂着头了无生趣地晃动着笼子。
凯莎没有来过一次，凉冰有时候会把手伸出去按在锐利坚硬的刺上，鲜血从尖端落在水里，弥散开来的还有轻微的血腥味。
鲜血在银色的金属上干涸，不过不会有人发现，身下的水是活水，可以看到它的流动着带着凉冰的血。
她有时候会用铁链敲击着笼子上的细长管子，一下一下，发出金鸣碰撞的声音。像远山寺庙的暮鼓晨钟，一下一下，周围没有人，这么的空间里只关着凉冰一个人。
鹤熙进来的时候，凉冰正在敲着笼子。
“你这又是在做什么？”鹤熙站在水边看着凉冰说道。
“你看我在做什么。”沙哑的声音，低沉堕落，静下来就会听到流水的声音，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活着的声音。
“我会给你求情的，起码不会这样关着你。”鹤熙于心不忍，哪怕她和凉冰不对盘，但是这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女孩啊，也算是她的妹妹了，“你和陛下认个错吧。”
“认什么错？”凉冰动了动腿，撑着镂空的笼子底部站了起来，看着鹤熙，布满血丝的双眼，像穷凶极恶的鬼。
鹤熙和她对视，她无法想象杜蔷薇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眼前这位战神放下屠戮的兵刃，低下不可一世的高傲头颅，杜蔷薇不过一个普通的神州小将军，把眼前这个大战神弄成这副模样。
“你要是在这样下去，陛下会亲手带着杜蔷薇的尸体来见你。”鹤熙仰着头看着站得高些的凉冰。
凉冰却是无动于衷：“她是我姐姐，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是吗？鹤熙。”
本以为凉冰有所变化却说出这番话，鹤熙说：“凉冰，为了一个女人和你姐姐闹成这样值得吗？”
“不，鹤熙。不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是为了我的心，我以前像一个杀人工具，只知道南征北战，为了我们的臣民。但是蔷薇让我看到，欲成天下之主，仅仅靠沙发是不行的。为人君，止于仁； 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你难道不觉得凯莎早就偏离初心，开拓疆土，狼子野心！梅洛的百姓从战乱中走了出来，难道我们所见的生灵涂炭又要在神州看一次吗？鹤熙，如果我们吞并神州，神州之子民就是梅洛之子民，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情境下，他们会拥戴我们吗？”凉冰低哑的声音在地牢中回荡，鹤熙听到这番话沉默了。
沉吟片刻，鹤熙抬头说道：“她没有，只是你们心不同了，我很认同你说的。可是你说的一切是因为杜蔷薇。这让我无法站在你这边。”
“凯莎怎么告诉天下人她囚禁了自己的亲妹妹？”凉冰又坐了下来，铁链击打的声音变得刺耳琐碎。
鹤熙说：“你自己问她吧，她明日会来看你。看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那就恭候圣驾了。”凉冰斜斜地靠在铁笼里，眼睛余光目送着鹤熙离开。
而被凯莎定性为妖女的杜蔷薇刚刚到昆萨，阿托就告诉她凉冰之前留下一道命令，让杜蔷薇可以随意调配凉冰手下的士兵，可以组建自己的队伍，可以只需要听令于她的人。
这相当于把凉冰的权利都交到杜蔷薇的手里，杜蔷薇在震惊中回味过来后问道：“阿托将军，你们王什么回来？”
“王并没有说，我们能做的是等。蔷薇，虽然王把这样的大权交到你手上，但是一旦你滥用权利，不用等王，我会亲手将你斩立决。”阿托把凉冰之前留下的信交给杜蔷薇，十分严肃地吩咐道。
有小兵过来告知阿托黑风找他，阿托表示之后与杜蔷薇告辞，就带着小兵离开了。
杜蔷薇看着那份写着“蔷薇亲启”的古黄色信封，慢慢地撕开封口，从里面抽出叠得平整的白色信纸，半熟宣上的小行楷让她无比确认这是凉冰的手书。
小蔷薇，我想我应该可以这么叫你。你应该是比我小些的，我在梅洛，在我姐姐的面前为你去争取那十年，无论成功与否，我是否得到惩戒，这十年都是我所承诺的。所以无论结果如何，阿托黑风都会全力帮助你的。昆萨看着地广人稀，物料缺乏，但是昆萨的北山有些大量铁矿，底下埋着宝石，天上掠过的苍鹰是昆萨天生的守护神。昆萨的矿物宝石是很多地方所需要依赖的，昆萨还有草原，这是你不知道吧，在南面，很远的地方，有一处湖泊。那处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有成群的牛羊，也有凶狠的草原狼。那片草原上有些优质的骏马，昆萨的战马都是来自那里，它叫贺伦草原，是天赐的礼物，顺应天伦而生，请不忘记去保护它。告诉牧民们，他们的王会永远保护着他们。那日我带你去的东边的小山，是不是很神奇？昆萨居然有荒山也有草原，有山林也有沙漠。希望我回去可以和你都走一遍。巡视我们共同的领地，我把这领地和你共享了，所以你要对他们好一些。像爱你的神州百姓一样爱他们，像我爱你一样爱他们，当然可以差一点点，不必那么爱。
昆萨只有冬天和夏天，我想夏天的时候，我可以带你去南面的草原上赛马，追赶牛羊。我不知道你看到这封信是何时。但是看到这封信的七日后告诉阿托来梅洛接我，这件事需要你吩咐。
还有，我爱你。
凉冰亲笔。
杜蔷薇把白色的宣纸小心翼翼地沿着折痕折好，放回信封里，放在自己的枕头底下。为什么是枕头底下，大概没有什么其他可以值得安放这封带着凉冰身上特有花香的墨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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